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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万物耳语
◎ 朱成玉
编辑：紫云散文阁 照片：网络
一切刚才好，我剃了光头，巨大的雨点就砸上来，像木鱼，敲击出慈悲的声响。雨滴怀揣着使命，敲醒沉睡的万物。
天上无多余的东西，地上亦无。一头奔跑的犀牛，一只后退的甲虫，无论庞大的，还是弱小的，都不是多余的。活着，它们都散发着各自的星光。
大地是统一的肌体，因此，大地上的花草、虫蚁，牛羊与马匹，都是我骨肉相连的亲戚。因此，我爱好贴着土地，与它们耳语。
闭上眼睛，春天就会提前到来。由于相比于色彩，泥土返青的味道，会更早地涌来。青草像小弹簧同样，“蹭”地就冒出来了。性急的几朵梅花，已然起始互相咬耳朵了。地面上缓缓爬行的虫们，是春天的光斑，是光的一部分。沉睡了一冬的心啊，都醒醒吧，春天的宴会已然开场，千万不要迟到。
有只越了冬的蜘蛛一出来就被冻僵在窗棂下，可它的触角还在挣扎着，一动一动的。这个傻瓜，在巢里多猫些时日多好。但我想，它的真实想法必定是：早一点爬进春天，就能多晒一点儿春天的阳光。那是它内心向往的繁华。因此，我不会多此一举送它回去，来且来吧，春寒虽料峭了些，总归亦是春天的一部分。
我的内心蓄满雨水，巴望去浇灌，所有萍水相逢的花朵。众多的花里，我只能见到两朵，一朵，倾国，一朵，倾城。
一只蜜蜂落在我的肩头，我并不担心它蛰我，我晓得，它只是想告诉我，一朵它最爱好的花，就要开了。
我期盼自己，能够像一只重情义的蝴蝶，看到花瓣落地，便再也不飞了。匍匐于落瓣之间，用自己奄奄一息的吐纳，为落瓣，注入最后一缕生命的呼气。
蚂蚁，蚂蚁，你亦是命，亦有看人的眼睛。你的天线，能否接收到我的悲悯？
甲虫，甲虫，你是黄金铸造的吗？
苔藓，苔藓，你是风安顿在石头上的家吗？
白鸽，白鸽，把你身上的雪，卸下来一点给我。
蜘蛛，蜘蛛，请帮我结网。
蚕儿，蚕儿，请替我闭关。
虫儿，虫儿，往里挪挪身子，让我和你一块居住在这树皮后面，听啄木鸟敲门......
匍匐在最低处的，是草。无草的路，空阔、平整，适合车辆的极速奔跑。只是，无草，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由于在有草的路上奔跑，若跑得太快，它就会绊你一下，提醒你，慢一点儿。
秋天的时候，万物凋零，而大地之脉，依然蓬勃。比起高远的云，这凌乱的草，更能安抚我心。青草铺就的地毯，把全部世间都给焐得暖融融的。就算野花散尽，一大片青草依然会向着远方，一路蔓延而去。
这些草，让我想到更加多的草团结在一块的大草原。草原到底有何区别？这是萦绕心间的疑问。当我最终看到久违的草原之后，便有了答案。身前身后，有草有花，几匹马，一群羊，高空有鹰，低处有蝶，即便如此，亦并不稀罕，在其他某处，不是同样能够看到类似的景观吗？这草原，到底有那些区别？
我晓得了，是辽阔。它不仅是土地面积，亦是人心的疆域。
至纯的微笑，是辽阔；醇香的奶茶，是辽阔；老阿婆脸上的皱纹，是辽阔；套马汉子的胸膛，是辽阔；一只羊眼中的淡然，是辽阔；一匹马蹄下的奔跑，是辽阔；马兰 ，烈酒，都是辽阔。
羊们小心翼翼，仿佛怕踩疼了草地，彼此传递着纯洁和信任，如同刚才接受了洗礼。
跟随一棵草，彼此挨紧，与之相爱，并且让野火，来得更猛烈些吧。
还有哪些贫穷的稻草，被搓成一根绳。成百上千根稻草，团结在一块，才是真正的救命稻草。我把酒一滴一滴倒给稻草人，它会喝醉吗？醉了酒的稻草人，还会记得看守粮食的任务吗？稻草人，我想用一首诗，为你带回一颗心。如此，你便听得懂我的耳语。
低处的虫儿，或酣睡，或缓慢地爬行。蚯蚓，从惊蛰那天，就起始了劳作。它兢兢业业地改善着土壤的结构，促进着植物的生长，保持着生态的平衡，可是，由于它是一味中药，能够售卖变现，让非常多人动了歪心思，各样捉捕办法层出不穷，足以对其导致毁灭性打击的是“电蚯蚓”设备——将两根金属棒插进土中，打开开关后，电极释放电压，短则几分钟，长则半小时，蚯蚓便纷纷钻出地面，任人捡拾。所幸，这恶毒之法已有人关注并加以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始终认为，人间的诗人与地下的蟋蟀，是同一族类。蟋蟀在花间酿酒，诗人在月光里提炼白银，都在做着曼妙之事。
一只巨型的瓢虫，比其他瓢虫最少大2倍，很是少见呢！此刻，它身后跟着一群喽啰，仿佛旧时的天子，率着满朝文武，浩浩荡荡，垂巡天下。另一几只瓢虫爬上一座墓碑，与死者耳语。它们会说些什么呢？是探讨太阳爱耍小性子，还是谈论风的喜怒无常？
草丛里一闪一闪，像一堆碎在夜里的钻石。一只萤火虫似乎发出了某种号令，那样多萤火虫一块飞起来，在半空中，像失散数年的梦，一块飞到我的眼前来。萤火虫们在夜色中穿梭，忙着缝补夏天，唯恐它一起儿一起儿地消逝。像我小小的女儿，手捧着冰淇淋，小口抿着，一边不舍得吃，一边又担心它们，融化得太快。
略高一点的知了，是热浪里必不可少的浪花，在盛夏的午后有些蔫吧。断断续续叫一两声，虽然求偶心切，但这热浪里，它还是尽量省着力气，暂时断了那份念想。
我见过有些活过冬天的蝗虫，叫作得上是昆虫里的奇迹，像人类中的百岁老人，以节制延长寿命。大都数蝗虫一般只能存活三个季节，到深秋时，便步行到了生命的尽头。但有一种，却是能够过冬的，体色枯黄，跟枯草颜色相近，待到深秋时节，便藏身在枯草丛中，能够安然度过寒冷的冬天，老人们管它叫“过冬仙”，颇为奇特。
再高一点的麻雀，在枝丫间你追我赶，仿佛叼着喜闻乐见的八卦信息，迫不及待地哄抢着。
再高一点的鸽子，蹲在房檐上，在冬天，是一团雪，在夏天，是一团不会融化的雪。
更高一点儿的燕子，从古代飞来，从典籍中飞来，长着一双不朽的脸。手持双剪，裁开风和云，雨和雾，兜转一圈，再将它们缝合。
更高处的鹰，不仅是灵魂部落的酋长，更加是“黑袍祭司，孤独艺术家，佩戴闪电和雷霆的大侠”（阿信语）。在天空这张巨大的宣纸上，大雁们在写规规矩矩的字，而鹰，却在毫无羁绊地泼墨挥毫。
不管这些鸟们飞得多高，它们亦终将从土地上获取活着的滋养。咱们只管从一粒鸟鸣里分辨出晨昏，如此，便是与它们的相濡以沫。
嘘！
我确定那一天，阳光明媚，和风舒缓。一个小男孩，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对着我，发出“嘘”的一声。
他为么如此，他在保护着什么？我慢慢地靠近他，尽力不弄出任何声响。
走近了，我看见它的脚下，有一个鸟窝，里面有一只刚出生的小鸟，在那里睡觉，他对我轻“嘘”，是怕打扰到它吧。
那鸟窝应该是从树上掉下来的，需要把它再放回到树上去。否则，这只小鸟将凶多吉少。说干就干，我和小男孩一拍即合，我负责爬树，他负责把鸟窝托举给我，咱们协同着完成为了这项艰巨的工程。在这个过程中，小男孩又不止一次地向我嘘声，示意我轻点儿，再轻点儿。
弄好之后，我从树上下来，拍拍小男孩的脑袋，说：“这下好啦，小鸟和它的爸爸妈妈必定会感激你的。”
结果小男孩再一次向我嘘声，他说他期盼小鸟始终在睡觉，不晓得眼前出现的这一切。
不想让一只鸟晓得自己连窝一块从树上掉下来，亦不让它晓得这窝又是怎么样挪了回去，不让它有这般一次惊悸的回忆，小男孩的话，唤醒了天使垂落的翅膀，令我感动和深思。瞬间，天地澄澈，万物温柔。
可是，温柔的对面，是冷峻的现实。此刻，我又分明看见，一棵树在奔跑，因为一把斧子的追赶；一片树林在奔跑，由于两把斧子的追赶；一座森林在奔跑，由于一群斧子的追赶。
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想起伊索寓言里那个关于树和斧子的故事：
一个人来到森林里，请求树给他一根树枝做斧子柄。树答应了他的请求，给他一根小树枝。他用小树枝做成为了斧子柄，完好的装在斧子上，接着抡起斧子砍起树来。他火速就砍倒了森林中最贵重的大树。一棵老橡树哀痛地看着同伴被砍毁，无能为力，他对身旁的柏树说：“咱们是自己先葬送了自己。倘若咱们不给他那根小树枝，他就没法砍伐咱们，亦许咱们能永久地站立在这儿。”
树木用它们的慈悲换来了人类的残忍。
鸟们纷纷逃离，为找寻它们的天堂不忍收起翅膀，做一刻的歇息。
做为护林员的父亲一辈子疼惜树木，他常常在林子里字正腔圆地唱他的京剧，常常偎依着树木来上一觉，醒来后习惯地拍拍粗壮的树干，那样子好似在说：“嘿！谢谢了，老伙伴！”
父亲不止一次地叮嘱我，无论咱们怎么样寒冷，亦不可砍倒一棵树来取暖。
可是怎么办呢？离开父亲之后，我在遥远的城市里渐渐养成为了奢侈的习惯，对灯红酒绿无限向往，对纸醉金迷趋之若鹜。我爱好盖着厚被，把空调温度开到最低，我有洁癖，上一趟厕所要用一卷卫生纸。我吃饭爱讲排场，一顿饭不剩下一半倒掉心里就不舒服，我穿衣爱赶时髦，家里有五个衣柜还放不下，我腿脚犯懒，500米的路程亦要坐车。
有统计数字表示，占世界人口不到5％的美国人，却消耗着世界上25％的能源，亦便是说，根据美国人的消费水平，全世界能源只能满足10亿人的需要，但全世界有将近80亿人口，那样70亿人口都得饿死！但美国人显然不愿意减少自己的能源消耗，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亦不愿意理解她们的富裕生活造成为了第三世界每年1400万儿童的死亡。
这个世界总有有些不在咱们视野中的贫困者和流浪者，她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可是有人吃着黄金宴、果子狸和人体盛，那个时候，世界是冰冷的。这冷沿着蜿蜒的伤口像蛇同样爬行，先冻结皮肉再咀嚼骨头。
高楼已高过世上任何一种植物，人们攀着它金属的茎叶在空中栖息。那寒冷的世界，把所有的梦想都僵硬成标本。
弘一大师过午不食，一条毛巾又黑又破还不扔，由于牙刷是用猪鬃做的，就改用一根小树枝代替。弘一大师的简约无人能及，其实浮华的人生源自于浮华的内心，能做到像弘一大师那样保持内心平静的人是幸福的。亦正由于如此，我才经常记起父亲的话：无论咱们怎么样寒冷，亦不可砍倒一棵树来取暖。
看过一幅油画，《地球上的最后一位画家》，画面上一位画家在傍晚里精心地描绘着这个世界，可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满目荒凉， 沙漠纵横，画家在他的画板上只能画出一起块石头和他自己瘦削的背影。这是谁惹的祸？当然是人类自己。人纵容着自己手中欲望的斧头，纵容着一枚枚霸权的炮弹肆意蹂躏母亲的身躯。那个画家大概是想为后世留下点什么吧，劝戒或警告，可是他已无力拯救。
世界上原有500万到800万种植物，迄今已有160万种被识别出来，但亦有许多植物在未被发掘之前就已灭绝了。地球上的热带雨林被人类疯狂地砍伐，一方面是为了开垦牧场，另一方面是运用木材制作家具。雨林在以每小时24平方千米的速度被毁灭。每小时24平方千米，多么庞大的数字，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到2050年，热带雨林将会所有消失！
那时，咱们看到的将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地球。
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期，《参考信息》刊登了一条信息，说是中国驻北欧的一家使馆，为了省一棵砍树钱，不得不修改了图纸。由此可见，那棵树该有多贵。而咱们此刻竟然轻易砍掉了那样多树。思量起来，真让人痛心疾首。
诗人杨森君写道：“此处长艾草，彼处长灌木，咱们不方便干涉，就像，有些植物运用花朵，选取蝴蝶。有些植物运用枝条，选取乌鸦。”
那样，倘若让你选取做一株植物，你会做什么呢？
——做杨树吧，用深邃的眼睛替你盯着岁月的路口；
——做松树吧，以峥嵘傲骨给人以鼓舞；
——做柳树吧，把依恋传到远方；
——做桑梓吧，把故乡刻进心里；
——做杉树吧，佛通常的安抚；
——做榕树吧，根深叶茂的生命图腾......
对众生耳语，对万物耳语，这便是巨大的声音，拉进与世界的关系。
蜻蜓点水，亦点睡莲，提醒它，莫要误了花期。
成都的友人与我说：“每年秋天都看银杏，从锦里步行到浣花溪，电子科大，文殊院，宝光寺，罨画池，白云寺，老君山......相约着区别的人，年复一年，银杏仿佛成为了时间的见证者。”我便问：“何时约我呢？”他说：“那我把这片叶寄给你，你问问它。”
来到这银杏树下，望着高高的树干，转而又低头瞧瞧脚下的落叶，我是先问候老树呢？还是向落叶道一声秋安！
走在树荫下，走在落叶里，那都是植物的赐福。
这些树是一群最老实的孩儿，很久以前犯了一点错，被老师罚站。老师忘认识除处罚，它们就那样听话地始终站着，不管风里雨里，不管千年万年。
没研发的荒山野岭，以前叫穷乡僻壤，此刻叫世外桃源。
人们安然享受着树下的阴凉，无人晓得，树第1次分杈的地区，有无什么痕迹，有无病痛。
我去过高高的山头，枕月而眠，与万物为邻。那一刻，与自然融为一体，真切地体会到，与其拿着望远镜窥探星空，不如弯下腰，亲近一株植物。
尘世间行走的人，与大地上疯长的草，遥相呼应。一茬又一茬，更替着力量，前赴后继地推动地球旋转——这便是光阴的故事。
不敢想象，当人间的大地上，铺满金钱，而少了这些可爱的生灵，那将是多么荒凉的景象。
我幸运，父亲终生护卫的那片林子，无跑出我的心灵。反而在那里根深蒂固，渐渐茂盛成一座森林。
阳光像严厉的班专家，手指向哪里，哪里就有了羞耻之心。例如一只鸟，再也不偷懒，更加卖力地歌鸣；例如一朵花，再也不藏着掖着，敞开了开放。
当鸟们逃离森林，生生不息地找寻它们的天堂，其实它们真正要回到的天堂仅有一个：人类再也不贪婪的心。
看吧，此刻，一只蜗牛从一朵花，抵达另一朵花，我不晓得，这是一朵花的胜利，还是一只蜗牛的胜利。
你不可决定一朵花的颜色，亦不可代替它，去款待远道而来的一只蝴蝶。
鸟的叫声像刷子，把树枝和叶子粉刷一遍，刷得绿油油的。
初春，马鞍村的金达莱开了，为了对得起“景点”之名，村官雇了有些人，用有些假花插在地上，使整座花海看起来蔚为壮观，仅有亲自走一遍的人，才会看出端倪。尽管如此，哪些单薄的花依旧可爱。
花是懂得接力的，一种花落了，另一种花开了，它们错峰出行，装点山河，哪怕到了深秋，依然会留给咱们一盏沸腾的秋菊。
这多好，我与万物相融，作为其中的一部分。我在三月的一声轻咳，震落了十月的一枚秋果。
王鼎钧说：“天空是一个大屋顶，人从这间房子到那间房子，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可谁亦没离开这个大众庭。”高过庙宇的香樟树，挂住了飘过白塔的云......我无需哀痛，倘若我失去视觉，正好能够听听万物的耳语；倘若我失去听觉，就去看那巨大的蛛网，看它的抖动幅度，去感受那只鸟的叫声，是B大调还是E小调。
有雨水在，别怕，雨水是不会穷尽的，它们会把大地上所有的裂口都缝合好，让它们看起来，幸福而又丰盈。
我要告诉你的是，当你选取了像植物同样沉默，便是选取了向自然皈依。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植物，乃至于石头，在阳光面前，都只剩下一个身份：影子。
与万物耳语，便是在与自己的影子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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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5 14:5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