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开沅先生题签人工智能时代
阮胤杰人工智能创作需要灵魂吗——基于AI绘画与ChatGPT的数字人文批判
题记:“艺术是什么?”这是一个拥有本体论道理的问题,每当艺术行业遭遇变革性事件的时候,这个问题便会被提出来进行讨论。当下,以AI绘画与大语言模型(如Chat GPT)为表率的人工智能异军突起,在绘画、写作乃至音乐行业“野蛮生长”,这个问题似乎又有了再次被思考的道理。 “艺术是什么?”这是一个拥有本体论道理的问题,每当艺术行业遭遇变革性事件的时候,这个问题便会被提出来进行讨论。当下,以AI绘画与大语言模型(如Chat GPT)为表率的人工智能异军突起,在绘画、写作乃至音乐行业“野蛮生长”,这个问题似乎又有了再次被思考的道理。然而,首要值得思考的是,应当以怎么样的方式来认识这一事件?本体论的思考方式预设了艺术存在一个永恒的、广泛的原则,它划定了艺术和非艺术的界限,以此界定人工智能的作品能否被理解为艺术作品。问题在于,这一原则能否作为现实的原则,还是说,应当另辟蹊径来理解数字时代语境下人工智能与艺术的关系?
1、“无灵魂”——一个模糊的艺术标准
艺术行业中较早受到人工智能侵袭的是绘画,在对AI绘画平常的评估中,“无灵魂”是极具表率性的观点。大语言模型所产出的文案虽然鲜有“无灵魂”的评估,却不乏认为大语言模型本身“无灵魂”的评估,据此推论,大语言模型的作品自然亦是“无灵魂”的。“无灵魂”似乎构成为了人工智能艺术和人的艺术的分界线。
“无灵魂”的否定性评估首要指向人工智能作品本身,它的另一面寓意着某些作品是拥有灵魂的,或说,直接导向人的艺术是有灵魂的。古希腊初期自然哲学认为万物皆有灵魂,灵魂不朽,它构成为了物质运动的原由,是事物的内在本质。从这般的观点出发,说艺术作品拥有灵魂,亦便是说在作品的物质性之外还有另一一个实体,这一实体做为作品的本质,能够脱离作品的物质性而独立存在。对古希腊初期自然哲学的超验灵魂观作唯心主义批评一般并不彻底,更重要的指的是出其中的本质主义。刨除其中超验的成份,依然能够说,存在着某种本质,决定了一幅画作或一本小说能否被叫作为真正的艺术。之后,柏拉图将“灵魂”视为人特有的本质规定性,经过人的灵魂与神的关系,将创作解释为“由诗神凭附而作”。这一观点否认了作品直接拥有本质,其本质仅有经过人的灵魂才可被赋予。与之相对应的是,柏拉图认为艺术创作的详细内容是对个别事物的“模仿”,个别事物是对理式的“摹仿”,诗人“模仿”诗神,诗歌“摹仿”现实,本质最后源自于超验的理念。总之,柏拉图依然寄期盼于彼岸世界,否定艺术这里岸世界的真实存在和现实价值。据此观之,亦就无所说人工智能艺术和人的艺术的区分,两者都不外是与“真理”隔了好几层的“摹仿”。
在“上帝已死”之后,“灵魂”的神话和宗教色彩逐步剥落,作为“我思”(cogito)的同位语。笛卡尔的“我思”指的是“一个在可疑、在领会、在肯定、在否定、在愿意、在不愿意,亦在想象、在感觉的东西”。“我思”被认为是天分观念,这一论点始终为唯理论所保有并被康德所继承,因此呢康德认为艺术依靠的是“天才”,便是“一个主体自由运用其诸认识能力方面的禀赋的典范式的独创性”,它仅在于没法经过任何奋斗习得的那种认识能力的独特协调,它为概念找到理念并表达理念,主观心情由此能够传达给别人。康德将艺术视为美与崇高等广泛情感的传达方式,艺术由“天才”创作,因此呢艺术必然依附着“天才”先验的“我思”,即诸认识能力的自由运用。但依托先验的“我思”赋予艺术本质一样是立不住脚的。拉康认为“我思”不外是镜像认同的结果:“在人的情形中,镜子中的映射指示了一个原初的智性可能性,并引入一种继发性自恋。”原初的智性可能性指向了“我思”,镜像认同的理论指示了“我思”主体在基本上是像语言同样“被结构”的。“我思”这里失去其先验地位,想要凭借“我思”这般一个“灵魂”赋予艺术以永恒不变的纯粹本质,基本上亦便是不可能的。
在自我认识是一个形成物的前提下,将艺术的价值拜托于自我认识之上,人的艺术与人工智能艺术在本质上便是相通的。人工智能虽然不存在镜像周期,但人工智能的学习过程亦是一个经过“他者”来发展自己的过程,给予人工智能数据无异于供给了一个镜像似的“他者”,做为“他者”的数据持续塑造着人工智能的新形态。在这一点上,自我认识和人工智能都是“被结构”的产物,在批判人工智能无自我认识的同期,必须认识到做为主体的人的自我认识亦是无认识所建构的。仅依赖于自我认识来将人的艺术区别于人工智能艺术,并未取得任何优良,毋宁说,正是对自我认识的依赖,抹平了人的艺术与人工智能艺术之间的区别。于是,问题就不仅在于灵魂存在与否,更在于“人的艺术”为么需要灵魂。
2、对“灵魂”的想象——“被结构”的主体的尤其需要
当代生活的现代性根源于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曾经的彼岸的灵魂回归此岸,理性和自由的崇高地位确立了人在世界中独一无二的位置。现代性“以理性为工具,以全人类利益为名义,对自然、社会、人的心灵和道德生活等各个方面进行恰当的安排和掌控”。“相信理性”和“推崇人性”形成于彼时并延续迄今,作为当代生活的基本认识模式之一,亦是理解艺术生活的基本出发点。
随着现代性向后现代性转变,存在永恒不变本质的元叙事和人类中心主义被解构,这里之中,科学技术便是重要的诱因。从20世纪60年代的《2001太空漫游》到近来的《流浪地球2》,“智械危险”专题在艺术中经久不息,却多集中于理性判断层面;舆论广泛认为,艺术是最难以被人工智能取代的。艺术创作不仅是一项技艺的操作,还包括着人类特有的思想情感,艺术做为人的思想情感的外化,拥有设备所不可取代的属性。艺术的思想情感属性在人与人工智能之间划出界限,这道界限保证了人的不可取代性。认为人工智能艺术“无灵魂”,本质上是将艺术做为一个能指,经过艺术在人与人工智能的差异化运作之中产生一种意指效果,意指效果行使“指示该主体在真理之寻求中的位置的功能”,亦便是指示了人工智能和人类各自的特殊本质。做为一种抵抗的策略而贬斥人工智能艺术“无灵魂”,产生着一样的意指效果,然而它恰恰回到了人类主体需要一个例外保证的问题上,揭示了这一尤其需要的脆弱性。
例外保证的脆弱性,在艺术活动其中表现为“作者—作品—读者”结构的分裂,分裂为“作者—作品—隐含的读者”和“想象的作者—作品—读者”两个带有想象性质的结构。隐含的读者做为一个特殊概念是对一种理想读者模型的概括,“理想读者纯粹是一个虚构的名人;他无现实基本,正是这个事实使他非常有用,做为一种虚构的存在,他能够填补在分析文学效果和文学响应过程中持续显现的任何间隙”。隐含的读者是一种文本结构,读者以想象性方式出场并填补空缺,仅有借助于此,最后真实的读者才可进入文本世界之中,使得艺术活动得以闭环和运作。在读者和作品一边,作者一样现实地缺席、想象性地在场,想象的作者是必要的,任何一个处在阅读活动中的读者都必然会假定一个作者的存在,读者唯有依靠这一想象性作者才会相信作品本身不是无道理的,作品背面有一个一样拥有“我思”的主体赋予了作品可阅读的属性,推动阅读活动进行。在这双重的想象性关系中,一方面暴露了人的艺术的“灵魂”的不靠谱性,另一方面充分说明作品的道理是在想象中经过能指回溯性地建构出来的。确切来讲,作品的道理是在能指链条的预期和回溯的双向运动中生产出来的,“能指,就其性质而言,总是经过提前展示道理的向度来预期道理”,作品在完成的那一刻就与作者切割,读者只能带着他的预期在作品的能指链条中回溯。道理在阅读行径中产生,而不是预先以本质的形式存在于作品之中,先验本质不外是主体误认的结果。
在同等道理上,咱们毫无理由怀疑人工智能艺术不可被回溯性地生产出道理,并以误认的方式得到一样的本质。说人工智能艺术“无灵魂”便是误认的反面——拒认的表现。本来“作者—作品—读者”的关系被“人工智能—作品—读者”的关系所取代,人工智能作为直接的作者,失去了做为人类主体的作者的保证,主体仅有经过拒认人工智能艺术才可维持原有的主体性稳定。实质上,人工智能的作品持有与人的作品同质的能指链,主体必然能够经过对能指链的预期和回溯阐释出多样性道理,然而,如此回溯和阐释,同期寓意着指定人类主体特殊地位的“大他者”失效。将艺术的本质提升到先验层次便是将艺术做为神圣的“他者”,它指定了人在艺术行业内不可僭越的位置,“大他者”跌落,主体无可避免地失去了自己主体性的特殊保证。因此呢,推崇艺术纯粹本质的道路已然插上了“此路不通”的路标,必须另寻出路,理解人工智能艺术与人的艺术的关系。
3、重复与生成——理解两种艺术的路径
事实上,这不是艺术第1次面对科学技术带来的危险。早在20世纪30年代,本雅明就批判性地分析了机械复制与艺术的关系。本雅明认为“艺术作品的可机械复制性在世界历史上第1次把艺术作品从它的对礼仪的寄生中解放了出来”,他的分析不是安身于纯粹本质差异,而是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上,从社会历史方向理解艺术的发展,这亦向咱们揭示了理解人工智能艺术与人的艺术的路径。
从历史的方向来谈论艺术,便是从由特定事件构成的编年史时间方向谈论艺术。巴迪欧认为,世界的规则一般会产生某种相同程序的重复,事件便是对相同程序重复的打破,“事件是在一个世界局部出现的某件事的名叫作,它没法从这个世界的法则中推断得出。它是世界平常变化中的一种局部断裂”,它是展现被世界的法则所遮掩的某种东西的力量。机械复制技术与艺术的相遇是一个事件,人工智能艺术亦是一个事件,它宣告一种艺术理解模式的破产,揭示出艺术本真性的存在方式。但这个事件本身不是人工智能艺术的一个事件。人工智能艺术是无事件、乃至缺乏历史的艺术。
人工智能艺术是对资料库的重复,资料库的形成则源自过去的累积。资料库是东浩纪在分析日本“御宅族”时提出的概念,他认为资料库消费是在大叙事消费没落之后用以理解世界的图式。资料库由符号化的信息的累积形成,叙事和创作是对资料库内信息的消费。人工智能的创作实质上亦是一种对资料库的读取和消费,人工智能的大数据训练便是资料库的构建,完成之后,经过对资料库既定要素的选取和重复来完成作品。尽管每一次对人工智能的运用都有可能是对资料库的一次更新,但新要素的输入不是来自当下,更不可能来自将来,它总是来自已然完成为了的“此刻”,也即来自过去。因此呢,能够说在人工智能的艺术创作中,无打破相同程序的事件的出现,仅有对资料库的持续重复。资料库自己无历史,它总是处在一种已然完成的状态之中。针对要向将来敞开的真实生活而言,人工智能艺术不可够能动地发展自己,它是同一性的重复,即“指向一个相同概念的重复,这一概念只准许图案的普通范本间的外在差异存在”。
相反,真正的人的艺术应当是一种生成的艺术,让事件得以到来的艺术。“他(艺术家)不是将图案的一个个范本并排摆列,而是每一次都将一个范本的某一元素与随后一个范本的另一元素组合在一块。他将不平衡、不稳定、不对叫作和一种开口引入了建构的动态过程之中,它们只能在整体效果中被消除。”生成不是摹仿亦不是认同,更非类比和类似,因此呢生成不是对既有存在和资料库的拙劣消费或对过去的重复,而是新的开拓,使完全异质的新要素显现。“在德勒兹看来,做为感受的生成正是艺术作品的一个重要构成部分,而感受便是‘人的哪些非人类的生成’。”艺术家仅有在各样生成的情况下才能进行创作,而艺术创作或许仅有一个目的:激出现成。例如,卡夫卡小说的极好对象是“生成—动物”。“生成—动物”指的是被排斥到边缘地带的动物性的人进入主流秩序空间中,它的生成本身是对界限内的主导秩序的破坏。因此呢,生成亦是政治性的,由于生成是对边缘的生成。卡夫卡以其作品对“属于将来的邪恶势力”进行诊断和拆解,最后导向或召唤正在生成的、处在将来的、开放无限可能性的社会新形态。
人的艺术做为一种差异性生成的艺术,与人工智能艺术亦不是全然对立的。人工智能艺术不会由于是对资料库的重复而一无是处,相反,人工智能以此抢占了一个位置,并且促逼原先这里的主体进行生成活动。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只要将必定的数据给予人工智能,对既定内容的重复便是可能的。因此呢,艺术行业的任何一种创新或生成一旦作为事实,它就有可能沦为可预测的、可重复的,换言之,就有被人工智能取代的危害。在艺术生产实践中,人工智能迫使真正的艺术家参与到现实生活的持续生成之中,任何企图经过永恒不变本质或重复过去而一劳永逸的艺术实践,都会受到人工智能的质疑,人工智能作为戳破幻象、使艺术走在其真正道路上的坚定力量。
4、结语
孙燕姿在回复“AI孙燕姿”事件时写道:“你并不尤其,你已然是可预测的,况且不幸你亦是可定制的。”但在最后,孙燕姿颇有趣味地说:“在当前状况下,很可能无任何技术能预测出我自己是什么感受,直到这篇文案出此刻网络上。”一方面,孙燕姿认为歌手的创作风格在人工智能面前已然是可预测的,听众的需要是可被定制的;另一方面,孙燕姿又认为自己对“AI孙燕姿”事件的感受是不可被预测的。人工智能的能力是基于过往数据的,它所能预测的是可重复的内容,因此呢亦是封闭的内容;而在全新的、从未到来的和向外开放的向度上,人工智能遭遇了阻碍。 —END—作者:阮胤杰,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硕士科研生原刊:《上海文化》2023年第08期,注释从略
编发:东方 / 李珂 / 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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